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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7

A7 传

 

    锌绝对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的故事总是离奇而似不可信,但有很多人都在传诵他的事迹。有人把他称作是江湖中数百年来的一位奇侠。在叙述之前,还是先来介绍几个人物。

拿渔杆的人

    月凉如水,几只猫头鹰在树叉上低咕,四边的野草长而及腰。

常威象往常一样来到树下,看了一看四周无人,便从树洞里小心掏出了一个黑匣子,打开,光芒微现,却是几颗明珠,和数样金银首饰,常威脸上也似放出光采似的。

这是他多年积赚而得,象他这样的人不多,大多数黑道上的人都是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而常威不同,他仍想着洗手不干后有一份下半辈子的营生。

常威从夜行衣襟里又掏出一尊翡翠笑弥陀,这是他今晚忙了三个时辰方从恒发宝行里盗得,拿衣角摩挲之余,常威脸上还泛出几分得意,虽然年近四十,但手艺终究不老,恒发里请得有护院武士数十人,可也没能发现卧在房梁上的他,即便被发现,常威也不怕,他对手底下一套三十二招的穿云掌还是很有信心的。

把宝匣放回树洞后,常威轻轻除下夜行衣,几个起落,便已在数丈之外。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好,他也想起了二十里外有个河边小馆,正可以喝杯烧刀子去去一夜的寒意。

这家馆子不怎起眼,但也颇为干净,夜已很深,老板娘还在打着算盘计算着一日的收入店小二已经靠在门框上打上盹了。

常威伸腿踢了一脚小二道:“起来起来,没看见大爷来啦!”

店小二一惊之下,急忙赔罪,“爷您来啦,里边请,里边请。”

常威哼了一声,大步跨入店中,大咧咧便坐在一张杨木桌旁,“先打半斤烧刀子来,牛肉羊肉各切一斤。”小二连声应合,下厨去了。

酒肉下肚,精神总是为之一爽,常威又叫了半斤烧刀子,独斟独饮,每一杯便都是一仰脖而尽,脸渐渐就红光起来。

老板娘的年纪不大,梳着盘头云髻,略施薄粉,俏脸红扑扑的,手中算盘不停,却也因困倦,时而掩口呵欠。常威酒意上来,呆呆地斜眼瞥着她,老板娘被看的心里发毛,欲想回里屋,却被站起的常威拦住。

“且慢走啊,小妞,来陪大爷喝几杯”,常威奸笑着。

老板娘涨红了脸,但又见常威高大的身材,害怕得发起抖来。

常威不怒反笑,伸过手去一把扯住老板娘的手,便要往怀里拉。

叮铛一声响,常威手臂如电击一般,大吼一声,手臂却眼见软绵绵垂了下来。

他低眼一看,臂弯处钩着了一个银闪闪的渔钩,鲜血正汩汩而出,小小一枚渔钩竟能放倒一条手臂,常威不禁大喝一声:“谁?快给老子出来!”

夜深时分,大吼之声远远的传开去,却无半点音响回来。

常威一把甩开老板娘,跳到店外观看,四周空空荡荡,仿似只有河对岸边有一盏纸灯,暗暗地晃着。

“对面的朋友听着,我乃安平常威,请报个名来。”

半响无声,常威心里微微发毛,几步退回店里来。

却不见,桌前已多了一人,白衣长袍,蓑帽垂眉,手里一根钓杆,杆上一根银线,线上空空。

常威心觉不妙,但气往上运,往上几步一掌拍在桌上,哄然一大响。“朋友,原来是来消遣老子来的,你是哪条道上的?”

白衣人不言不语,轻轻将钓杆斜倚在桌前,从袖里掏出一只匣子,悠悠吟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所欲者我欲也,呵呵。”

常威认识这只匣子,就是他刚藏回树洞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呵呵,原来是冲着老子来的。你待怎样?”

白衣人冷冷道,“不怎样,我喜欢匣子就拿来了。我不喜欢的人也在,你说怎样是好?”

常威退后半步,亮出双掌,爆雷般大喝,“那你就领死吧!”说着一掌便劈向白衣人,虎虎有声,毕竟浸泡了数十年的功夫与众不同。

掌出。

人倒。

倒下的是常威。

好象没有人看清白衣人是如何出手的,常威的脖子上多了个洞,血正从那里流出来。

白衣人只轻轻地在擦着钓杆,灯下的杆上似乎有两个字:晃悠。

夜色更深了,雾也在浓密。

对岸的那盏纸灯,仿佛也在浓浓的雾色中晃悠。

 

 

香浓的酸辣汤

河衅的这家小店生意很久没有这样兴隆了,自从常威在这里离奇的死后,四乡八方,总有不同形色的人来这里喝酒听闲话。

老板娘仍梳着盘头云髻,略施薄粉,俏脸比以前更显得娇嫩了。小二一个已经忙不过来,如有熟客到,自然而然老板娘也得亲自来招呼。

店门口新摆上了一块牌子:概不赊欠。

天色已经不早,此刻站在门口看这块牌子的是个中年人,一袭滚金丝边的宝蓝长袍,双足朝天靴,腰间斜斜地挂着一把长剑,正自喃喃自语:“看来一个地方要出名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辛苦,死个把人就行。”

如果说安平府有一个人最希望常威死,那么现在站在店门口的就是这个人。

他姓尹,名方,恒发行的掌柜的。

当地的名人总是会有人来招呼的,有眼色的人更会打个热情的招呼,老板娘忙不迭地请尹掌柜的进屋,后面跟着的四名家丁也在旁桌上坐定。

“听说常威是被一根渔杆剌死的?”尹方问道。

虽然常威死了并没几天,官府甚至刚将老板娘拿到府衙录完口供,但来这里问这句话的人少说也已经不下一百人了。“正是正是,那个姓常的好凶啊,可是一眨眼,他就被人家剌死了,死的时候眼珠子瞪的好大啊!”老板娘的声音也很好听。

“你就看的这样仔细?你确定是渔杆剌死的他?难道你也会武功不成?”

“阿呀尹老爷,当时那个姓常的甩了我一下,我一跤就摔在地上了,吓的我眼睛一眨都没有眨,那个白衣相公手里除了渔杆没有别的东西啊,实话说我也没有看清楚,哎呀,我要是会武功的话我早就一巴掌打死那个该死的常威了。”

尹方仰天一笑,“罢啦,是谁杀了常威,拿什么杀的,又有什么紧要,我不在安平府只几日,这姓常的就偷到我家里来了,他不该杀,天下没该杀之人了。不谈他了,今儿来了就当在这沾过姓常的血的地儿喝几盅。”

在仇人毙命的地方喝酒看景,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酒已过数巡,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店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尹方和邻桌上一个青衫年青人还坐在店里,这青衫年青人也早已伏在案上,一看便已是醉梦之中了。

“平生事,得意时,笑谈风云水尽头……”

尹方今天真的是高兴了,歌声飘在河面上远远传去,虽然常威偷去的物事追不回来了,但偷儿得诛,实在是值的庆祝。

“老板娘,呵呵,今儿大爷我高兴,酒钱双倍给你!”

老板娘俏脸更动人了,笑得眼睛也几乎只剩下一条缝,“尹老爷,您真是咱安平府响当当的人物,奴家这就亲手为您做个醒酒汤去。”

四名家丁也已东倒西歪,拍手叫好,“有汤快拿来也让我等尝尝!”

“好哩,稍等那你那!”

酸辣汤很香,很热,捧在手里闻着那香味就足以使酒意消去一半,四名家丁端起碗来呼哧呼哧几下而尽,“再添来再添来!”

尹方也一气喝下了半碗,长长地吐了口气,满意地说:“老板娘,以前没见着你做的如此好的汤啊,着实的好!”

老板娘似笑非笑道:“觉的好就请多尽几碗。”

尹方不会再想喝了,因为他发现他四个有武功的家丁一转眼间已经都倒在了地上,口中开始吐白沫,然后,流出的都是血。

“汤里有毒!”尹方一跳而起,拔出腰衅的长剑,他会武功,而且还得过名师指点。

“你……你你……”

老板娘掩口笑道:“尹老爷还想用点别的什么?”

尹方怒喝道:“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角色,我在安平这么久没看出你来!”

老板娘嘻嘻笑道:“我来了也就数十日罢了,尹老爷您认错了吧。”

尹方道:“原来你不是真正的老板娘,那日的常威是不是你杀的,假造出个白袍钓渔人来?”

老板娘笑道:“那日常威不死在那钓鱼的手里也得喝我这汤的。”

尹方道:“那我跟你往昔有仇?”

“没有”

“有冤?”

“也没有”

“那你为何害我?”

老板娘悠悠叹道:“这两日刚采的新药,配出的汤不知咸淡如何,有你尹老爷这样会武功的人来一试我就可以知道了。”

尹方诧而怒道:“难道你杀我没有别的理由?!”

老板娘惊异地看着尹方:“难道杀人一定需要理由吗?”

尹方是不会明白这样的杀人动机的。

他仍想出剑,但他先发觉自己的鼻血流下来,低头再看,原来嘴角溢出的血早已把宝蓝色袍子染红了。

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明白了,他已经倒了下去。

 

 

小刀

 

刀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握刀的手十指修长,白白净净,稳稳不动,连一丝振颤也没有,空气也十分的沉闷。

突然,刀落下。

刀从腹上切了进去,刀光闪成了一片血光。

“你也真是的,大清早的让我解剖死人”,无爱抬起头来对着旁边的青衫人道,“你要不是我师弟,就算你是再大官我也不卖这面子。”

“你就不要罗嗦了,快些看看中的是什么毒?”青衫人道。

无爱是远近闻名的医生,在江湖中名头更响,无论什么病症,但凡还剩一口热气他就能让人活过来,无论什么剑伤刀伤枪伤,但凡没有扎成筛子他就能给补上。

江湖人由此都称他为无爱一生,见着他一生就平安了。

无爱喜欢冬天,冬天的雪,冬天的雨,特别是冬雨过后的早上,看着青檐上挂下的一根根冰棍,每每就折下一根,悠悠发一古思,叹道:“唉,又结棍了。”

无爱除了医书,还爱看哲人书,时人有好事者从西洋带回一本圣人书给他,西洋蛮夷之地,圣人名字也怪,叫苏格拉底。

无爱常说他就象苏格拉底,不是因为他也有圣人思想,是因为他也和苏格拉底一样,有个厉害凶凶的老婆。

“师兄你倒是快点儿啊,发愣作什么,究竟是什么毒啊?”青衫人略有感不耐烦。

“急什么急什么,要不你来剖死人?本来我都还能多睡两时辰,你知道我平时本来就缺觉吗”,无爱瞪了他一眼,“这毒无形无色,杀人于不知不觉中,厉害,厉害啊。”

“如果当时你在那里,你还能救活他吗?”青衫人问道。

无爱正起神色道:“师弟,你当时在那店中?”

“正是,小弟那日正为常威一案到那店中一探,不料又出人命。”

无爱道:“无题师弟,切记以后遇着下毒之人一定要小心,你武功是我师兄弟里最高的,但遇着此人切切小心。你看,这人七窍流血而死,但腹中五脏俱完整,必是一位药理通神之人所为。如按你所言下毒人只是为试药力而杀人,那此人心智不可以常人度之,遇着此人千万要注意。”

无题道:“谨遵师兄教诲,小弟与那下毒人打过照面,以后自当留心。”

无爱道:“我也知你这江州司马之职做的不轻松,上头又把此案交与你了?”

无题叹道:“正是。小弟我……”

话音未落,忽听窗格一声轻响,无题喝道:“谁!”

窗外一声娇笑,“司马大人好耳力,那日在店中我居然也走眼了”。

衣袂声中,窗外人影往外便飞。

无爱的手好象动了一动。

“哧”一声轻响,窗纸破了一小口,紧接着听得外面“夺”一响。

天色已微露晨曦,师兄弟双双抢到门外,院里的树上钉着一把刀。

入木三分,是无爱的手术刀。

无题上前从树上拔下刀来,道,“师兄好俊指力,数年前在长沙杀那勾魂童子记得尚无此境界。”

谁说手术刀只能医人,不能杀人?

“再好也没能留下刚才这人”,无爱显的很是不高兴,他平时很少出刀杀人,一击不中略感脸上无光,“刚才分明是个女子,师弟,是不是那下毒人的声音?”

“正是,”无题道,“那晚她必用的是假面具,但声音是变不了的。”

无爱道:“好吧,此事我看也未必就到此为止,你诸事注意。”

“无爱,你给我回屋来!”

天已放亮,无题听此大声便知是嫂子,脖子顿感一硬,“师兄,小弟走了,你多保重。”

无爱神色也有些紧张,“去吧去吧,我也该去烧水做茶了。”

“无爱,你怎么还在罗嗦?一晚上不睡觉,快些给我回来!”

无爱无奈地向无题耸耸肩,“师弟,就此别过。”

无题笑咪咪道:“师兄,江湖人送你外号真是不假,呵呵。”

无爱一生。

 

木鱼、红烧肉、念珠

“没见过这样的和尚,一边敲木鱼一边吞红烧肉的,”跑堂的小二偷偷地对掌柜的讲。

掌柜的看了看,“多事,咱挣咱们的银子,管他和尚吃肉尼姑偷汉。还不过去端菜。”

文物大师敲木鱼的声音并不响,甚至可以说很轻几乎听不见,但毕竟还是左手敲,右手上筷子,面前放着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一桌的菜,不过好象就只一个小葱炒鸡蛋还略素一些。

“阿弥陀佛,”文物挟起一块连肥带瘦送进嘴里,抿一口酒,右手紧敲了几下木鱼,“善哉善哉,归西去罢。”

堂里很热闹,醉仙楼是平谷县城里有名的大菜馆,穿梭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

除了食客,今天又多来了几个人。

几个黑衣人。

掌柜的知道不妙,才欲发声叫嚷,几个黑衣人已亮出明晃晃的刀对准了所有食客。

其中一个逼上几步,刀架上掌柜的脖子。

掌柜的双腿颤抖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竟敢……”

一片血光溅到了账台上,掌柜的瞪大了双眼倒在血泊里。黑衣人嘿嘿一笑:“爷们缺钱花,只想借点使使,识相的便不要让爷们费事。”

堂内已乱作一团,食客们大多都已趴在桌底。

文物大师也靠在墙边,瑟瑟发抖,僧袍沾的满是油,兀自还敲着木鱼,低头念着佛号。

黑衣人将数盘大锭纹银装入袋中,“兄弟们,撤!”转眼间散了个一干二净,只余下一堂惊吓乍舌的食客。

“弟兄们,今儿收成不错啊,哈哈,醉仙楼果然有肥水。”强盗们已除下黑衣,都坐在路边歇息。但没过多久,他们就看见了文物踱了过来。

文物还是低着头,嘴里喃喃有词,木鱼声由远及近。

强盗们一惊而起,明晃晃的刀又都架在了文物脖子上。

文物脸色难看极了,哭丧着道:“大侠们不要误会,老衲只是路过。”

黑衣人问道:“那你嘴里嘟囔什么?”

“老衲在想一个费思量的问题,思索不得其解。因而喃喃有词。”

“什么问题?”

“一根筷子,试问如何放在地上,让老衲我一步跨不过去。”

强盗们哈哈大笑,“这个和尚是个傻子,这分明是消遣人的问题,一根筷子如何会一步跨不过去?和尚,谁让你解这题来着?”

文物痛苦道:“是锌那个家伙,老衲百思不得其解。”

“拿扇子的锌?“群盗惊道。

文物解下脖上的念珠双手捧于强盗们:“诸位英雄,出家人无可孝敬,请收下这串念珠,就做今日难题的纪念。”

僧袍响处,大袖生风,一团灰影似疾马般飘向远处,瞬间便没了踪迹。

群盗面面相觑,如此轻功只在江湖传闻中听说。

“神仙?妖怪?还是佛?”

数日后文物大师又在醉仙楼上吃酒,筷子如飞,嘴里塞满红烧肉。难题总算猜出答案来,高兴的时候胃口更好。

食客们纷纷都在传说黄风岭的盗窝中出了奇事,群盗个个全身骨骼尽碎死在里面,面目却个个安祥。

“阿弥陀佛。”

文物大师酒足肉饱,伸袖抹抹嘴边的油,扶了扶项间的佛珠,慈眉善目走出了醉仙楼。

清风徐徐,斜阳西挂。

雁声枫林

已是深秋天气,天蓝得象一池湖水,无边无际,排成人字的雁儿们正向南飞。这一片枫林似火,是满眼化不开的红。

蓝点就在这片枫林里练箭。

天上的雁就在头顶。

嗖嗖嗖三声弦响处,雁儿们在那么高处也感觉到冰冷的气氛。

领头雁应声而落,它已没有了知觉。

在它即将落到地面时,忽而被一只手捧住。

是蓝点的手。

雁的脖上围着三支箭,恰巧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雁没有流血,等它终于从惊吓的昏迷中醒来时试着动了动翅膀,仿佛完好无损。

蓝点笑了,她的笑很明亮,因为她的眼睛本就很明亮。

天上的雁群没了头雁,乱作了一团,盘旋在空中不知往何处去。

蓝点一扬手,“去吧!”

雁儿们继续又向南飞,寻找温暖。

蓝点望着它们远去,这时候蓝点的神情最安详宁静。

在蓝点的心里,鸟儿们才是最自由的。

所以她喜欢弓箭,在所有武器中她只喜欢弓箭,只有箭才能自由的飞,飞得最远。但从来没有人见过蓝点的箭放在什么地方。

也从没有人知道蓝点的箭是怎样射出来的,在擦亮火石的那一刹那她的箭就能从几百步外穿透人的咽喉。

但有很多人都见过蓝点的箭。秦畅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两广地面上的黑道中秦畅是最黑的一个,他不单要人钱,也要人命。

这一天秦畅杀完了护镖最后一个趟子手,又杀了所有车夫,正自开怀大笑时,他看见了蓝点。

蓝点永远是一身蓝衣,远处看到的蓝点就象湖水一般蓝蓝的天上落下的一滴水珠。

然后秦畅就看见了蓝点的箭。

秦畅没有看见箭镞,只看见了箭尾漂亮的山鸡羽毛。

因为这支箭就插在了他的咽喉上。

秦畅还看见了蓝点手里的弓,他想起了夜里的弯月。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面朝下倒了下去。

 

 

天山里的剑客

 

中原武人很少会听说过宁采臣这个名字。

宁采臣是个剑客。

很高明的剑客。

倘若秋天到天山,山气又朗净,便能望见远处的戈壁,那滩上的炎暑只化作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背后雪山寒气,衬着白皑皑群峰的雪线,象丝线般渗入你的皮肤。

峰峦的高处,常会有一朵一朵的雪山湖,寂静得象卧于天上的镜子。

宁采臣在湖边的林中无聊地漫步。

他的生命也象雪山湖面一般寂静,但却时而有鱼儿划过一轮轮的波纹。

鱼儿多了,便就在他的眉际也划过了几条波纹。

他练剑。

雪光游丝剑。

林中漫撒开了他剑气带下的叶子,象飘曳在他身边的缎带,鳞光点点,又如千万条银鱼在游动,那是他的剑,他的剑象一根游丝,飘移不定。

旋然,满天的树叶都落在他脚边,一切又归于寂然。

宁采臣坐于石上,清冷冷地擦着他的剑。湖面仿佛传来一丝波纹,那也只是水光中一荡而已。

他抬起头来,对岸的石上也坐着一个人。

一个拿钓杆的人。

一根银丝刚垂到水里,便在湖面上轻轻播散开一丝丝涟漪。

 

A7群侠传第一部

 

传国六宝

 

 

 

 

 

 

 

第一章    侠踪

 

 

 

 

宁采臣一声清啸,身子腾空而起,旋起的树叶随着他的身形飘到水面上,宁采臣便踏着叶儿,点开一路水印到了对面。

“你有好几年没到我家门口来钓鱼了,”宁采臣道。

拿钓杆的白衣人提起钓杆,笑咪咪地对宁采臣道,“今天也没想钓你家的鱼,我放的是空钩。”

宁采臣也笑道:“我可记得你小时候连黄鳝都抓不着,而今江湖里逍遥钓翁晃悠的名号却是响亮的紧,就连我这山里人也不时能听的几耳。”

晃悠哈哈笑道:“你那时见着黄鳝都以为是蛇。且由得你乱讲,现在不跟你斗嘴。我还带来了一个人。”

宁采臣道:“谁?”

树后一声朗笑,转出一个人来。

一身素白的长衫,手中一把折扇。

宁采臣也笑了,“原来是近年来江湖中最出风头的人。”

晃悠道,“比我名头如何?”

宁采臣笑道:“你也就是杀个把常威之流罢了,锌却已破了大江南北数个要案。”

锌笑道:“你们两见面就要斗嘴不成。宁兄今天我两不请自来,爬你这天山可不容易,肚子已经叫半天,你可又得请客了。”

宁采臣还未开口,晃悠先接过道,“锌你且别先要老宁请客,这饭可不是好吃的。”

锌奇道,“何谓饭不好吃的?难道宁兄家门难进?”

宁采臣呵呵不答。

晃悠苦笑道,“呆会你自然就知道了。”

 

穿过这片林子,绕着湖边,三人徐徐踱来,宁采臣的木屋就在眼前了,晃悠忽然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如走马灯般不停在屋里飞转,这才停下来喘气,道,“看来今日却无埋伏。”

话音未落,一个嫩绿的人影便从屋顶上飘下来,正伏到晃悠背上。一只雪藕般的小手轻悠悠地伸到晃悠鼻下唇上,轻悠悠地便拔下了他一根胡子。

晃悠捂着半脸一扁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道,“今天又中了你小鬼的道儿,还不快下来。”

银铃般的笑声中,从晃悠背上飞下一个穿着嫩绿衫子的小姑娘,清丽可爱。

宁采臣呵呵笑道,“锌兄见笑了,这是舍妹小珂。”

小珂笑嘻嘻地举着那根胡子对晃悠晃来晃去,转身看见了锌。

“你的胡子也蛮好看的,这回来是生客,下回我们就是朋友啦,进门也要拔一根哦。”

锌哈哈笑道,“这份见面礼果然够人受的。”

晃悠恨恨道:“下一回我非先把你抓出来不可。”

小珂冲晃悠做了一个鬼脸:“别想啦,嘻嘻。小时候拔你的头发,现在拔你胡子,哪次你也躲不开。”

宁采臣笑道:“晃悠你就不要想啦,我这当哥哥的轻功尚不如她,你就更别想躲开小珂这一抓。”

小珂嘻嘻笑道,“好啦,见面礼收过了,看你们两个面色都象好几天没吃过饭了,我去给你们找些吃的吧。”

 

饭菜很香,竹鸡炖蘑菇,软炸小银鱼,还有一壶果子酒。

吃到半晌,宾主俱欢。

宁采臣道:“好啦二位,我也知道你们没有事情是不会来我这山里的,现在就与我道明吧。”

锌微笑道:“宁兄果然一目了然。你且看看这物。”

晃悠从怀里捧出一物,正是常威所盗之翡翠笑弥陀。

宁采臣一愣,“这是何意?”

锌道:“晃悠所杀常威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但常威去盗此物时却不知道,已有多少双眼睛盯在了他身上,就算他武功再高十倍,就算他有九条命,也是要丢的。”

锌接着道:“自这尊笑弥陀显现江湖,就已有数起人命案,此物辗转多手,却是一个乞儿典于安平府恒发行,常威便是从恒发行里盗得。”

宁采臣冷冷道:“然后晃悠便去杀了常威抢得此物?”

锌道:“常威盗却无道,死在他掌下无辜又有何罪,晃悠才是为民除害。”

宁采臣脸色顿和,对晃悠道:“没想到你还是个仁侠之人。”

晃悠一扬头,哼道:“你这山野村夫如何知我心哉。”

三人哈哈大笑。

锌接着言道:“晃悠取得此物才发现身处险地,那日店中的所有人却原来都有来历。”

晃悠笑道:“说实话本我也只是路过安平,只看不过常威行踪可疑,偷人财物,后来还调戏妇女才义气出手。却不成想杀了常威之后才发现,那夜店中阴森诡异,分明是个陷井之所。”

宁采臣笑道:“所以你才匆匆跑掉是吧?”

晃悠笑道:“那店中老板娘不显山露水,但当我杀了常威那时抬眼,才看见她嘴角凶残一笑,她的眼神才光芒夺人。虽只一闪,但我已经知道多管了闲事。”

晃悠接着道:“直到后来我打开常威的匣子看见了这翡翠笑弥陀……”

锌道:“晃悠才明白他胡乱中竟坏了人家布置多时的陷井。”

宁采臣道:“这笑弥陀究竟为何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呢?让这许多人为它送命?”

锌呵呵笑道:“无事不登三宝店,大家只知道你是个剑客。晃悠却知道你了剑法外,对宝物鉴别在当今世上也不作第二人想。”

晃悠也笑道:“所以我二人就爬你这破天山来看你啊。”

宁采臣哈哈笑道:“你们二人吃我妹妹做的如此好菜,还想让我干活,这便宜倒是占的狠。”

 

笑弥陀已在宁采臣手里转了好几个转,端详一会儿,宁采臣放下弥陀,叹了一口气。

晃悠问道:“如何?看出如何?”

宁采臣叹道:“你们所说不差,此物一出,江湖中又会有一场大乱。”

锌道:“但闻其详。”

宁采臣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传国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