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校园忆旧》
收到蒋明权校长和李军主任慎重的通过同班好友佘献一同学转来的有关为《校园忆旧》一书作序的邀约,心中不胜惶恐。虽然中学毕业已近四十年,而且因为母亲在七中担任语文老师十九年,我家在长沙市一中开福中学,也就是原来的长沙市第七中学的教师宿舍里安家多年的缘故和学校的很有渊源,但我们学校人文根底非常深厚,从资历和年龄上来说我并不够资格承担写序的重责大任。但是既然邀请了,我也就斗胆接下了这个任务。
我一九七七年从七中毕业后考的是工科大学,后来在硅谷的高科技公司工作多年,人到中年后才开始中文写作。写作十年来出了三本书也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一些小说散文。和人谈起写作者的文学训练时,我常常笑称我接受过的最高的文学训练就是中学的语文课了。
虽然是玩笑话,虽然中学的语文课程并不能等同于专业的文学课程,但我确实还蛮为我在中学时受到的语文教育自豪的,觉得自己在中学受到的文字文学写作上的教育很不差,尤其是遇到了好老师,让我受益匪浅,可以说今天我能够从事中文写作这个工作,和他们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在中学时期担任过我们语文老师的有梁建华老师,易建常老师,黄建春老师,曾文生老师和周用廉老师。记得在他们的作文课上,我都可以在篇幅上,技巧上做他们所列出的作文要求以外的尝试,他们不但不试图规范我,还热情洋溢的加以鼓励。好像是在黄建春老师的语文课上,我甚至抛开他出的题目,直接写下了自己当时想写的内容,也受到了黄老师的讚赏。可以说我在七中所有的语文老师都相信文无常法,不但允许而且鼓励我大胆尝试。
这个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文学教育。说起来如今人人都能读会写,为什么还是只有少数人能够从事写作这个工作,或者说只有少数人的文字能够有人愿意读呢?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极端个性化的工作,规范到众口一词千篇一律的文字是没有写作和阅读意义的。中学语文老师是孩子们提笔作文最初的读者和最早的引路人,他们引领的是文学无限广阔的疆界还是狭小的让人乏味窒息的空间这中间的出入就太大了。非常幸运的是,我在中学学习时所有的语文老师都是前者,在他们的引领下,文学是那么地优美有趣和无拘无束,可以让人沉迷其中,乐而忘返。
说到沉迷,易建常老师的语文课特别值得一提。易老师当年是少有的在文革中间分配到中学来教书的毕业于大学中文系的年轻老师,他比文革前的大学毕业分配来的老师们要年轻,比师训班毕业的老师们则年长些。他讲课时从来不看学生而是定定的望着窗外,据说是因为当年高大帅气的年轻男老师不愿意和女学生对视而养成的习惯。他一进门就开讲一直要要讲到下课铃声响才会打住,虽然和学生零交流易老师的课却非常好听。因为他文学知识渊博之外对文学的热情真可以用沉迷来形容。他看着窗外侃侃而谈滔滔不绝,谈着谈着就可能激动起来,情绪饱满的把他体会到的文字上文章里的绝妙好处一一道来,让我们安安静静的听得津津有味。
对文学特别有热情地另一位语文老师是周用廉老师。周老师年纪比较大些,是当时学校语文老师中学问根底最为深厚的老师之一,我们很幸运的能够得到她的教导。周老师和她的丈夫王先德老师当时都被错划成右派,处境非常不好,但是这个不好的处境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精神风貌和对文字文学的热情。她讲课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的,慢条斯理兴致勃勃的向我们讲叙中国文字文学的美妙,讲到高潮的时候她会转过身去用她飘逸大气的一笔字写下需要我们加强记忆的重点,一堂课不慌不忙的讲下来还能够在下课铃声响起时结束得恰到好处,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周用廉老师对我来说不但是老师也是邻居长辈,她的家就在我们家隔壁的隔壁,她常常在晚饭后过来和妈妈聊天,我也常常到她家去玩。周老师和王老师当时虽然处境不好,但他们和他们的三个孩子组成的却是一个幸福家庭,一家人在餐桌上谈谈说说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哈哈大笑,连邻居们都能感染到他们家的欢乐。周老师的大儿子王小庄大哥哥更是我们院子里的孩子王,他每次在院子里奔跑起来后面都滴滴答答的跟着一长串孩子,大一点的孩子跑在前面小一点的孩子跟在后面,跟在最后面的小小孩可能还刚刚会走路。。。
文革过后周用廉老师的处境变好,她更加努力地投入教育事业并参加了很多的社会活动。九十年代一次大校庆活动中,她很认真的投入做了非常多的工作,很不幸在校庆的紧张筹备工作中突然去世,让家人同事朋友遗憾伤心不已。周用廉老师对文字文学对教育对生活的认真和热情是我们永远的楷模。
我们在中学求学的年代正好是文革期间,学习的条件非常不好,但是我们的学校和我们当时各科的任课老师们还是克服种种困难尽力的为我们传递了知识传播了求知的乐趣,让我们受益终生。校庆就是一个让我们可以回顾可以感恩的日子,《校园忆旧》就是一本记录了当年点点滴滴的书。这本书里每一篇文章都包含了写作者开心的,感激的,艰难的,伤感的,酸甜苦辣里更有幸福的回忆。希望这本书可以让后来的学弟学妹们知道我们的来时路,也希望可以给我们自己带来前行的力量。
祝大家校庆愉快,祝愿母校兴旺发达!
周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