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与马
©️金玲
2022 年是我生命中特别的一年。我和儿子从华盛顿州来到了俄勒冈州的Hand In Hand Farm(手拉手马场), 接受工作培训，然后留下来做义工。十几年来，马场致力于帮助重建家庭，通过各种农业劳动，照顾马匹和骑马骑骡，培养 孩子和动物的感情，修复青少年身心创伤。因着马场的缘故，和叶子妹妹结缘。
叶子蒙神感召，在华州Bainbridge 岛上的家园创办了Joyland 农场，帮助有特别需要的高中毕业生培训工作能力。她邀我去Joy land看看。圣诞节快到了，空气里充满了喜乐的气氛。叶子要送我圣诞礼物，怕我在乡下马场受冻。我心里暖和和的，但又过意不去让她破费。她提议去看看儿童礼品部，突然，那本书 ，Horse Power —— How Horse Changed The World, 一下子吸住我的眼球。看到封面的奔马，满心欢喜。这是一本儿童读物，但觉得自己童心未泯，读这书也算合适。
圣诞在我眼里总是充满着神秘和奇妙。两千多年前的冬日，救主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呢？圣诞树下带给全世界的儿童和成人的梦想点亮了多少等待和暗淡的时光？一代又一代，年年复年年。
喜欢充满松树脂香的圣诞树，但不舍得买，也不愿用塑料树凑合。今年梦想成真，平安夜前夕，马场女主人雅典娜从花园里挑了一棵迷你松，搬到我们房车里。和儿子装饰了一下，五彩灯一闪一闪，如星星眨眼，圣诞铃金银红绿蓝紫，光彩夺目，铺上丝织的桌布，再配上圣诞爵士音乐，小小的房车就有了温馨的节日气氛…… 还缺点什么，对，壁炉，灵机一动，打开IPad， 那跳动的火苗，吱吱的燃木声，让人顿觉暖意融融。还有礼物，对，马术女孩Lil的小木马，叶子的书和拼图，多么完美的马场圣诞祝福！
听着传统的圣诞音乐，我打开那本书。它从历史，贸易、农业、工业、交通运输等，以百科全书式的眼光看待这种壮丽的动物，各个层面介绍了马与人类社会发展的关系，提供了从古至今的世界史的独特视角。忽然想起：耶稣在马槽诞生而非牛槽驴槽？是因为马是神的使者， 只有马槽能为神的儿子接生 ？ 马也许是主耶稣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动物？马是神的创造物，高大威武，奔驰千里，一直是传送人类信息的最佳渠道。千百年来，马的传播功能，就像我们现在的手机微信一样重要。 马还是最能贴近人类心灵的动物，人类最好的朋友。今年一直在马场和动物们打交道，对马的感情却超越了其它的动物。
農業社會里，打獵耕地，運糧送水，拖木造房，運河拽船，拉煤運糞，急救治安，的士公交，長途遞送，馬和人類生活密切相關，有哪一種動物的貢獻能與馬比肩？在歐洲，古羅馬帝王與英格蘭的交往靠騎兵馬隊接力幾萬英里行程；在美洲，小馬快遞運送郵件包裹從加里福尼亞的Sacramento到密蘇里的St Joseph甚至比電力公司還要快；在亞洲，很多人都知道讓妃子嘗鮮的「一騎紅塵」。無論是王宮佳人還是貧苦百姓，都離不開馬的無私奉獻。
工业革命后，蒸汽机的发明，火车在各地轰鸣，但到车站接送来往客旅，去山村乡野，马车显得格外重要。
1900年的大都市纽约有13万匹马服务市民，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俗称“Road Apple”的马粪蛋，不知是否那个“大苹果”的绰号也和马有些关联？然后汽车被发明了，马匹远离了都市。人们移动的速度加快了，空气污染指数升高了，生存环境变糟了，因为，人类离马远了。
想起诗人臧克家的《老马》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
它横竖不说一句话
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
它把头沉重地垂下
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泪只往心里咽
眼前飘来一道鞭影
它抬起头望望前面
诗人在1932年写的，和当时的形势结合，反映劳苦大众的生活情况，情感忧伤。不知为何，我却见到拯救者被鞭打的情景。
看过一部电影《War Horse》， 马的智慧与爱心，热情与奔放，忍耐与牺牲，震撼了我的灵魂，马不喜欢打仗，却被人类拖入战争。马是替人类赎罪的吧？
马同时也给人带来快乐和温暖，鼓舞和希望，马球运动是高雅的，赛马运动是狂热的，跳马比赛是刺激的，马戏团的娱乐是经典的，而用马疗愈人们身体和心灵创伤，是否暗示我们在疫情和灾难中的盼望？
在马场，我经历了对马的害怕到熟悉，相识与相知的过程。每日清晨喂草饮水和放马奔腾，让我明白了滋养生命和放飞梦想；铲马粪与除马尿让我变得谦卑与接地气；给马打疫苗和修马蹄，让我懂得了防疫与保健的重要；赶马和驯马，则培养了我的冷静和自信。
爱马如命的马场主大卫对马的严格训练和管教让我看到自己作为家长的缺乏和软弱，马厩里的教育课程也让我和其他家长们颠覆了育儿三观。他的口头禅： ”育儿如驯马。我们是养育成人而非巨婴。” 这对很多家长无啻于震耳欲聋的轰天炮。
马场的日子里，我也见识了马对残疾儿童和成人的修复与再生。马场主的严厉教诲，自闭的孩子在骑马过程中学会了与马说话与人交流；哑口难言的孩子能表达对亲人的爱意；多动的少年掌握了控制身体平衡的要领；抑郁的青年摆脱了自伤的念头；性别困惑的年轻人找回了自信，焦虑的父母领略了育儿的精义…… 活了这么多年，似乎才明白了神交托给马的重任，把马摆放在我们身边的心意。
那天和C妈一起学骑马，马场主大卫让我们俩做一个站立的姿势，我们就模仿骑马的式样站立，大卫一只手就把我俩推了一个趔趄。 他让我们推他，两人使尽力气，大卫却纹丝不动。为什么呢？“你们的重心不平！Do you know Martial Art ? （你懂武术吗？）手势和身体要有平衡，你才站得稳，敌方不能轻易击倒你！”你连站都站不稳，马一眼就看透你，也不会听你的瞎指挥。” 果真就是个专业驯马师，我们的弱点一下子被他看透。
我最喜欢的马是Abby 。她训练有素，黑色的毛似乎用棕色挑染过，亮丽又不过分张扬，给我的感觉就是成熟中透出优雅的气质。为了和她培养感情，没事我就去偷偷拍马屁——就是拍肩示爱，马头是绝不能碰的，马场主认为那是对马的不尊重。Abby性情温和，给她安马辔也比较配合，马辔就好像是汽车的方向盘和速度排挡，由笼套、口衔和缰绳三部分构成。我的动作比较慢，但Abby有修养，也没对我大眼瞪小眼。
出厩时Abby很高兴, 还朝邻居白马Kitty瞟了一眼。她特别享受两种不同的刷子——圆圈钢刷和塑料毛刷给她全身肌肉按摩。然后装上漂亮简洁的英式马鞍。马鞍的工艺设计非常精致，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Abby一下子就变得雅致而精神，牵着她溜达了两圈，再调整马鞍的松紧带，然后闻一下马的鼻子，翻身上马，把握呼吸节凑，握住缰绳，双腿蹬马，Abby就启程了，但没走多远，她就停下，踢脚扬鞭她也不理，拍肩也不管用。请教大卫，他鼻子一哼，“你的眼睛看错了地方啦，不能盯着马头看，而要看着前行的方向，眼心到，手到腿到，就像你教育培养孩子， 不知彼知此，没有方法，能教好孩子吗？Abby是训练有素的，你的任何一个动作不合格，她都不会挪动。” 啊，原来这样！ 作为合作团队，靠拍马是不行的，关键是遵守规则。马上改变自己的行为，Abby总算配合了，无比感激Abby的坚守，她教我的是如何守规而不逾矩啊！
喜欢马，更敬畏马，感恩马在我的生命中的每一天！
2022年平安夜写于马场
